出自专栏《人面桃花:不问曲终人聚散》
我是皇帝最信任的女将军,信任到他把儿子「许配」给了我。
1.
我与怀琅成亲那天,酒酽春浓,万人空巷。
长安城的姑娘们为我哭乱了花妆。
说来惭愧,她们还拉了个横幅——
早日和离。
如果不是金刀卫面无表情地架着刀,她们怕是能直接冲进来轰轰烈烈闹个抢婚。
新房里,红烛摇曳。
我梗着脖子、赶鸭子上架地干了合卺酒,揪起怀琅的衣领,盯着他可以称得上是端清美人的脸,脑子一热,喷了一口酒气。
「大婚之夜大好日子,你个倒霉蛋哭什么?和我成亲把你委屈坏了?」
他脸上浮上两朵红晕,雅青睫羽轻颤,桃花水眸迷离。
「姐姐误会了,只是洞房花烛夜,我还是第一次,有点怕……」
怀琅不动声色地拨开我的酒杯:「姐姐可以轻点,疼疼我吗?」
?
我疼你奶奶个腿。
2.
我,秦晚意,小字忘忧,定远大将军府现任掌权者,人狠话还多。
因秦将军府子嗣凋零,我以女儿身承边关宿业,纵横沙场多年,风靡万千长安少女,是无数闺中女子的向往,她们口中的姐姐大人。
就在前一个月,晴天一个霹雳砸了那皇帝老儿的脑壳,他非要将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嫁给我。
是的。
嫁,给我。
一个男的,嫁给我。
我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,反复确认了两遍之后,傻眼了。
我热泪盈眶:「陛下,微臣真的是女儿身。」
咱就是说,总不能因为我逛云裳阁,上战场,我就是男扮女装吧??
……这样一想好像更奇怪了。
你不对劲。
胡子花白的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拍拍我的肩膀,一幅哥俩好的模样。
他说:「爱卿啊,朕和皇后老年得子,就这么一个儿子……」
在皇帝老儿跟我哭诉皇后仙逝后,他一个人拉扯孩子有多难、他的宝贝小药罐子到底多需要定远大将军府的支持后,我面无表情地扛着一道圣旨出了宫。
流眼泪了,家人们。
3.
在下不才,不仅在第一女将军的领域颇有所成,还开创了「娶皇子为男妻」的历史先河。
听起来风光无限,实际上我怂如软蛋。
新婚之夜后的清晨,我抱紧被子,裹着颇不体面的亵衣,满脸警惕地一步一步往后挪。
救命啊,战场上蛮族光着膀子浑身散发着体味的八尺大汉也没面前这厮恐怖。
「你你离远点——」
「姐姐这就要始乱终弃吗?」他泫然若泣地望着我,眼角一颗泪痣徒添楚楚可怜,「姐姐昨晚可不是这样的。」
骨节分明的手攥紧心口的衣裳,葱白纤长的手指正指着自己脖颈上一块红梅落雪的暧昧。
薄唇略抿,仿佛下一刻就有长篇大论控诉我的提裤子不认人。
天杀的,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。
我昨天就学着老嬷嬷给的画本嘬了这么一口——
他就浑身烧红泛着粉色,脚趾尖都绷紧,背微微弓着,潋滟水眸映着眼角飞红,喘息急促。
这么大反应,我忏悔,我是真的怕啊。
我他吗差点还以为,我一口嘬死他了。
药罐子就是药罐子,娇气的让人害怕。
我心惊胆战地抚抚心口,长出一口气:「以后分房睡吧。」
4.
救命啊!!
是我,别看了是我在喊救命,我回家在自己卧房门口被怀琅带着人堵了!
状况很危机,我已经要准备脚底抹油了。
红浮面无表情地将我推回来:「将军,老夫人说了,少夫人身娇体贵,需要您日夜呵护。」
绿芙揣起偷摸嗑的瓜子:「老夫人还说,您认命吧!」
我:「……」
你们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就带了祖母院里九个护卫来,是不是看不起我?
我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和怀琅说道说道,告家长是不是玩不起?
我抬头就见怀琅静静地站在那里,光影斑驳间美人不可方物。
他捂着心口,咳了两声,眉心轻蹙:「姐姐,你不会生气吧?」
「怎么可能?」
我脱口而出,当场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。
颜控嘛,不丢人。
「我只是心疼姐姐睡书房冷硬着,」他讨好地拉过我的手:「姐姐,我给你备了茶水点心,还叫了云裳阁的清音娘子来弹琵琶。」
?
那你可太会了。
说到这个我可就来劲了。
不就是不分房吗,谁分了我跟谁急眼。
5.
我想开了,大彻大悟了。
娶男妻有什么不好的?
尤其是脸能当饭吃还处处体贴的男妻。
怀琅沐浴后裹一层棉布巾,披散的乌黑长发三两缕贴着尚有水雾的肩膀,肌肤胜雪,眉眼如画。
他正捧着一盅味道辛烈的药汁,小口小口地吞咽,见我大喇喇地出来,连忙一口饮尽,随手放下药碗便朝我走来。
修长的手抚过我的肩颈,惹得我一个哆嗦跳远了点。
他有些委屈:「姐姐别动,我帮姐姐擦擦。」
我先是愣了一下,心中激烈的挣扎。
左思右想擦个身子应该累不倒他的病弱身板,便大大方方地坐在榻上,眯着眼睛享受。
「姐姐从来都不擦净水出来吗?」
「也不是。但在军营里时间和条件都有限,没法擦太干净洗太痛快,有时候在府上也就习惯这样了。」
「那,」他手缩了一下,连带着帕巾跟着卷了一下:「素日姐姐的两个丫鬟也不帮姐姐擦吗?」
似有酸味若隐若现,我挠头不知从何而来。
「会生病的。」他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。
「噢,你说这个呀——当然会了,红浮绿芙都跟我上过战场,军营里她们也会催促着叫我擦干净,省的吹风着凉耽误事情。」
「……」
「好呢,姐姐。」
「以后我帮姐姐擦,姐姐去军营,我也跟着去。」
我背对着怀琅,自然看不见他咬牙切齿的小模样。
6.
「你这身板你上什么……」我扭过头去,猝不及防同他贴了额头。
他似也是恰巧前倾。
怀琅笑的跟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。
他呼吸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松竹香气,混着点微苦的药味,比我闻过的那些糙汉子好闻太多。
我喉头微动,凭着本能,不假思索地将唇瓣印了上去。
……
等等?
是我的错觉吗?
我怎么好像被病秧子、药罐子摁头了?
怀琅扣着我的后脑勺,不肯浅尝辄止。
他伸出一根手指,抵住自己微微泛红带着水润光泽的唇,悄声低语:「姐姐是甜的,」
「阿琅好喜欢,」
「姐姐,你再亲亲我。」
月色中,他桃花眸浸水,欲求欲予。
我不知道我的心脏在狂跳什么,我夺门而出,大口大口喘着气,站在原地思考人生。
然后连夜让红浮去宫中取来病秧子日常的养护手册。
我们秦将军府的人,最知道疼娘子了。
7.
我摊牌了,现在我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感恩皇帝老儿的赐婚。
最近蛮族安静如鸡,几个喜欢撅屁股的藩王也老老实实不敢出头,我实在是太无聊了。
这时候我终于念起来皇帝老儿的好了。
有老婆的人,那就是不一样。
以前无聊的时候耍刀弄枪,带着小弟小妹们去踢馆子,逛个云裳阁银子哗啦啦地出账;现在温香软玉在侧,悠哉悠哉地看美人吃顿饭都是享受。
还不收钱。
偶尔还有们来府上玩耍,实在妙哉。
当然如果几个妹妹更和颜悦色点就好了。
说句实在的,我怕她们吓坏我柔弱的怀琅。
我以为前几日赵家嫡女霸气地甩出一叠银票,胡言乱语出「给你二百万银两离开姐姐」这种话已经是极限了。
没想到还有更梦幻的。
长相极其相似的一男一女坐了个对面,有来有往地过招了几个回合。
「这就是将军府的新茶?」来将军府探亲的五公主拧着眉毛,挑剔地放下茶杯:「皇兄可真会挑茶,偏端了碗蓝山苦茶出来待客。」
怀琅挂着得体的微笑:「皇兄是为了你好,败火解热。」
怀姜哼了一声。
「皇兄还知道自己为人兄长,替我着想?父皇怎么教导皇兄要谦让胞妹的?」
我喝了一口茶,被苦的呲牙咧嘴,一个不注意,他们说的话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。
怀琅依旧笑的光风霁月,八风不动:「我是你皇兄。」
他提醒:「合该比你成婚早。」
「能不能别拿年纪说事?你有比我大一刻钟吗?没有吧?」怀姜是怀琅的龙凤胎妹妹,此刻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和幼时如出一辙。
我深觉此刻应该感慨地喝一口茶,感叹一句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一眨眼都出落得这般大了。
但是太苦了,还是算了。
怀琅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茶杯盖沿:「可现在我们已经成婚了。」
怀姜:「。」
你还不如继续用年纪说事。
「我是你皇兄,我成婚,你不高兴吗?」怀琅似有所感后转向我,桃花眸盈盈有光。
小丫头倒抽